蜥短說 - 莓菸 02

　　不知跑了多久，兩人來到一處廢棄大樓前，唐玫知道這是鎮上有名的鬧鬼公寓。

　　平時緊鎖著根本沒人進得去的地方竟然被男人輕易用鐵絲撬開，唐玫不禁懷疑對方的身份。

　　「我不是小偷，別那個眼神。」男人無奈回頭「走吧。」

　　唐玫沉默跟上，繞過一層層吱呀作響的階梯，過道涼颼颼的，真有點凶宅的氛圍。但男人身上好像有抵擋牛鬼蛇神的力量，看著他的背影，做什麼都有了勇氣。

　　他們上到頂樓，風大得唐玫瞇起眼，直到適應後睜開，眼前廣闊讓他驚嘆不已。

　　這裡是全鎮最高點，城鎮每個角落一覽無遺，房屋和綠植化為一個個小點。所有事物都離他好遠好遠，只有站在身旁，帶他來的男人是真實的。

　　「不錯吧？」男人得意。　　

　　唐玫點頭認同，拆開棒棒糖含著。

　　「果然是小鬼。」男人嗤笑。　　

　　「要你管。」唐玫不滿撇嘴。

　　「大人應該含這個。」對方叼著香菸。

　　唐玫乖乖拿出帶來的打火機。

　　“咔嚓。”

　　齒輪轉動，摩擦打火石出了火光，男人倏然靠近，暖色在他的臉上打了層光霧。

　　垂眸，側著臉。

　　手阻擋著風，像是在跟火光耳語。

　　然後，抬起眼眸盯著自己。　

　　“上目線攻擊，太犯規了。”

　　唐玫喉結不自覺上下滾動。

　　「幹嘛這樣看我？」

　　「沒有，誰要看你這個大叔。」唐玫有些窘迫，偏過頭生硬回懟。

　　「向琰，我才二十一歲，放尊重點。」向琰挑眉，「你呢？」

　　「唐玫。」

　　「呵，糖莓，真甜啊。」

　　唐玫瞪他，向琰不置可否。

　　「菸是什麼味道？」唐玫轉移話題。

　　「你試試？」向琰這麼說著，卻沒有多點一根給他，而是將自己抽過的那根遞過來，神色滿是挑釁意味。

　　“絕對是故意的，間接接吻。”

　　那一刻，唐玫不知為何十分確信。

　　他強裝淡定接過菸，猛吸一口——

　　「噗！咳咳、咳！」

　　濃烈氣味直衝腦門，七竅被白煙填滿，嗆得唐玫猛烈咳嗽，眼淚直流。向琰還在一旁無情嘲笑，唐玫氣不打一處來。

　　自尊心作祟，又不死心嘗試一小口。雖然還是嗆，但比剛才好太多，久而久之竟然品出一點回甘於其中。

　　「誰像你這樣吸的？」

　　轉頭，向琰隔著迷霧注視他。

　　視線滑過雙眼、鼻尖，停留在唇上。　　　　

　　摩挲，濕潤，反覆。

　　隔著一個肩膀的距離，唐玫看得不太真切，卻覺得他們已經在唇舌交纏。

　　想說的話哽在喉頭，一瞬無言。

　　向琰輕笑著將菸叼在嘴上。　　

　　菸頭的火覆蓋著灰，紅光隱若現。

　　「這樣才對。」長年吸菸的嗓子帶著啞調，繾綣低沈，與微潮的夜共鳴。

　　他的唇形是典型的上薄下厚，兩片嫣紅花瓣，隔著菸霧茫茫似笑非笑。

　　微微張口，吐息在空氣中飄盪，繚繞眼眸，勾了勾睫毛，與手中菸頭的煙混合。

　　美得不真切，像在勾引。

　　唐玫突然有些嫉妒。　　

　　他希望自己是那支菸，流連在向琰的唇舌之間，連呼出的水氣都帶著自己的味道。

　　於是動作先於思考，唐玫奪去對方嘴裡的菸，急躁得毫無章法的吻取而代之。

　　幼獸迅猛，撕毀禁錮，擒獲獵物。

　　撕咬，掠奪，束縛。

　　煙瀰漫在口中，和未褪去草莓糖味混合。磨破的唇皮滲血，鏽味伴隨唾液與氣味交換，這是個血腥的草莓菸吻。

　　氤氳靉靆，沒能接住的菸側溢。

　　掉在地上的菸頭尚未熄滅，微弱地閃爍著紅。

　　唐玫頭腦昏沉，不確定他們究竟在吸菸還是親吻，又或者吸菸本就與親吻無異。　

　　兩人踉蹌到空曠的房間裡掩上門。

　　桌椅冰冷堅硬，但影響不了摩擦火熱的身心，渴求著更多接觸。

　　雙唇鬆開又緊密，輕喘在水光裡迂迴。衣衫散亂、落地；薄汗匯積，蒸騰成濕鹹。

　　昏暗中，眸光清波流轉，溫軟的薄唇，還有妙漫菸香，都成了氣氛最好的催化劑。　　

　　午夜十二點，正好。

　　灰姑娘的美麗魔法消失，唐玫與向琰也卸下冠冕堂皇的偽裝——

　　糖汁浸染，煙霏露結。

　　沉入鮮紅色深海，世事不顧不管。　

　　慾望赤裸，只剩本能驅動著前行。

　　莓與菸的交融，在月色下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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