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養愛情 - 1-3 那場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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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客人送我的水果。」然後她又來了，坐在我面前削蘋果，看著我一個一個把切好的蘋果吃下肚，她才滿意的收了刀和果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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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高中男生，很能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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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太挑食呢。胡蘿蔔和茄子，我以為你這樣的孩子不喜歡吃。」她洗完便當盒回來，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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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孩子。」我回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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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跟阿嬤住，雖然我不是有資格可以挑食的家庭，但還是很喜歡跟阿嬤撒嬌，以前最討厭的是山苦瓜炒鹹蛋，每到夏日就會帶著它綠綠沙沙的模樣出現在餐桌上。我總會為此扁嘴鬧脾氣，看著阿嬤總是連哄帶騙的也沒辦法讓我吃半口，這件事情總時候會讓我很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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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自從她走了，我就開始想念這道又苦又鹹的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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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時候我在學校的營養午餐上碰過一次，在班上同學都為了這道不受歡迎的菜餚哀鴻遍野的時候，我夾了一口，只一口，就有滿滿的酸楚浮現在心頭，那餐幾乎是沒出息到極點的眼淚配飯了，嚇壞了我身邊好幾個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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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年輕女醫生溫暖的笑容很美。本來只是清秀氣質的大姐姐，有些明顯的距離感，沒想到笑起來卻意外的很迷人，我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不想跟她對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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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當很好吃。」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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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微波重新加熱的，也能吃得出來煮菜的人有多麼用心，每一道菜都是細心調配與烹炒出來的，沒有一點馬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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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陌生人送的食物，要表達基本的謝意，這點基本的禮貌我還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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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這麼客套的一句話說了後，她的笑容簡直要上天了，好像得到極大的恩賜一樣，非常滿足快樂。這人好奇怪，我好像也沒特別說什麼好話，值得這麼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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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幫你辦好了出院手續。右手的石膏要六到八週才能拆，記得要按時吃藥。腳上的只是皮肉傷，定期換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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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遞給我一疊厚厚的藥，還有我的書包。書包上的污漬和雨水痕好像有點擦不乾淨，裡頭的課本更是泡水浮脹了起來。「我想要擦一下的，但有些太遲了，已經泡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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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謝謝。」我用可以正常使用的左手笨拙的在裡頭翻找了一下。「請問您有沒有看到……我的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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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個斷了。」她從他的包包裡頭拿出了一個塑膠夾鏈袋，裡頭是一顆顆佛珠，但是它跟其他兩顆藥丸裝在一起，看起來有點好笑。「我緊急收進來的，不知道有沒有少掉幾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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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謝謝妳。」她很細心，如果在車禍現場看到地上散落的東西，我是絕對不會去撿的。那看起來並非多貴重，只是黑褐色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沉香佛珠，是我阿嬤留下來的，有時候會有點香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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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星花露水加上沉香佛珠，對我來說那就是阿嬤的香味。所以不管只有一顆或是一串都是一樣的，只要有我就很感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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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了一下書包裡頭社會課本夾著的阿嬤的照片，那是張她站在廚房的回眸笑容，雖然臉上都是汗水，也沒有穿著華麗的衣衫，但是卻是我最喜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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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沒濕。阿嬤留在這個世界上的不多，我只有幾張照片和這個佛珠。少了的話，或許也失了一些活下去的慰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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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是太浪費時間在多愁善感上了，開口竟然有些沙啞，「住院和看病的費用多少……我會還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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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點頭帶我到了醫院的停車場，好像是要開車帶我回家，聽著她高跟鞋清脆的聲響，這聲音讓我覺得陌生而有距離。其實我可以坐計程車的。「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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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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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沒有跟妳說過我家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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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帶你回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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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姐姐，妳是變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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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起來，熟練的操作方向盤，「那天，我在走廊上聽見你父親用電話跟你母親吵架……我在想你可能家裡沒有人會照顧你。畢竟我答應姜醫師說你家裡有人照顧，可以觀察傷勢和協助換藥，他才准讓你出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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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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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住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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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坪林，北新路那邊。」她打消念頭，要送我回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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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店高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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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讓我回家吧……。我會照顧我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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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想死啊。」她說。這句話像是飛來的利箭，射穿了我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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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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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一樣哦，曾經不想活下去。」瞬間我看到了她輕飄飄的眼神，即使只有一瞬，那種了然於心的篤定還是讓人覺得有些可怕。「但是大人遇到了狀況就是想著要解決，而不是死了一了百了，這麼奢侈的念頭我只能想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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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說我幼稚吧，我看了她一眼。她又繼續說了：「醫生姐姐或許真的是變態吧。有種想要照顧別人的病，看別人吃我煮的東西，用我送的東西，都給我好多滿足，所以才想要把你這個可愛的高中男生帶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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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姐姐趕快去交男朋友吧。」我配合著話題笑了一下。可愛？我嗎？醫生姐姐肯定不是眼科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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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北新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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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麥當勞的巷子停就可以了。」我答。「請給我您的電話和帳號吧，我會把錢匯給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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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拜六你有空嗎？來姐姐家吃飯，錢就不用還了。」她依舊不放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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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姐姐果然是變態。」我有些無奈的。「好吧。就吃飯吧。但我錢還是得還，讓我分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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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十分驚訝我會答應的樣子，竟然笑出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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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真的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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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想想我沒有什麼損失啊，吃人家一餐飯還有人會替我付醫藥費，根本賺到，除非她是真的變態，其實是想要把我帶去大陸還是柬埔寨賣掉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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