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 - 第七頁

維克多是除了萊恩之外，唯一還願意和我說話的看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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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個子不高，頭髮總是亂得像從來沒照過鏡子，眼窩深陷得彷彿要陷入顱骨裡……我總覺得，他從來沒有真正睡過一覺。不是失眠那種，而是一種被夢魘活活咬醒不斷折磨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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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第二次碰面的時候，是在城市中央的舊鐘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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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正從櫃檯領取報酬——按理說應該是個輕鬆的程序，但那名坐在櫃檯後的「人」卻又遞給我一疊厚得過頭的文件。就像我得先接下下一份委託，才能領取該得的錢。當然，規則上來說是可以拒絕的，只要你能承受那種感覺———那個人會停下手中所有動作，抬起頭，用一種你欠他靈魂的眼神盯著你看，一動不動。像是在等你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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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過錢袋和文件，準備離開的時候，和維克多迎面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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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拍他那件骯髒到近乎發亮的衣服，好像那樣能讓它乾淨一些。其實那衣服早就不是「髒」這個詞能形容的了。上面的油污斑斑駁駁，像某種內臟乾涸後殘留下來的痕跡。我記得在一次委託中見過類似的東西……是在肉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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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彎腰幫他撿起散落的文件。某一張紙吸引了我的注意，那上面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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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託地點：城外濃霧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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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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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那行字，彷彿整張紙都開始發燙。維克多看著我緊抓著那頁文件，有些不悅地把它抽了回去。他皺著眉，聲音像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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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待久了，都會收到這種任務。你還記得萊恩常說的吧？要想辦法弄點人進來……太多人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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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苦笑了一下，那笑像是從腐爛傷口裡滲出來的東西，不是為了安慰誰，只是種條件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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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看著我，那雙深陷的眼睛裡，沒有任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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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們都走進迷霧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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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嘆了口氣，搖搖頭，不等我說話，轉身走出了鐘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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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來得及消化剛才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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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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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陣輕微的聲音，像是在笑，卻不是人該發出的笑聲。那是一種輕飄飄、故意壓低的戲謔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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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轉頭，瞪向櫃檯後那個人。他低著頭，像什麼都沒聽見，面無表情地敲著打字機。滴、滴、答、答……每一下都精準得像在打進我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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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那聲音從哪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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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聽？我確定不是我腦子裡的那個聲音……不是那種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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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我真的開始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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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待得太久，什麼東西似乎都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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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自言自語地問自己，像是還能從答案裡找到什麼慰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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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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