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仔散文短故合集 - 後記

最後一篇不是文章而是劇本。先說為什麼不是第一集，因為那一集的劇本創作中我並沒有參與，放在這裡亦恐怕有版權上的問題。為免麻煩我便只好直接放入第二集的劇本。

作為忠粉的讀者很大機會已經看過在YOUTUBE上的第二集，但在劇本上的遺書第二集又是個什麼樣子呢？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看看劇本改編和原著的分別，而有志當編劇的朋友們也可以看看到底劇本長什麼樣子。

日後有機會我可能會推出有關故事學與創作小說劇本的心得，希望可以幫助到更多創作人走少一點冤枉路。我自己是應該犯的創作錯誤全都犯了長達十年的時間後才總算摸索到一些輪廓，得以寫出《遺書》和之後的作品。

第一場

時：午

地：火車站

人：金仔、冬姐

冬姐神情平靜地站在月台邊。
月台顯示牌：「往羅湖列車即將到達。」
忽然，她微笑。
另一邊月台的金注視著冬姐，神情嚴肅凝重。
金仔手中拿著一封信。
列車即將駛進，冬姐慢慢行前。
（列車聲）列車駛過鏡頭。

第二場

時：早

地：浸大Common Area

人：金仔、春心

金仔衣著樸素，坐在椅上，正看著書。
一會兒，衣著破舊、背著髒布袋的春心怕羞地找上金仔。

春心：

請問，你係唔係阿金啊？

金仔抬頭，再微微點頭。
金仔合上書本，拿出筆記本。

金仔：

坐啊。係寫遺書之前，我想知道你嘅背景先。

春心：

啊，我叫柳春心，你叫我阿心得架喇。

春心一卵嘴說著自己的背景。
春心眼神飄忽，沒有一直看著金仔的眼，時不時低頭。
金仔上下打量春心。

春心：

我喺中大讀醫，依家year two，本來無諗過有錢讀大學，不過好彩申請到grant，呢幾個sem gpa 又夠3.5，先可以keep住免費住hall同讀書。

金仔正打量著春心，春心以為有什麼事，害羞地問。

春心：

做⋯⋯做咩啊？

金仔知道春心緊張，微笑讓她放鬆。

金仔：

無野，覺得你好勁嗜。係喇，可唔可以講比我知，你點解想死？

春心低著頭，雙手搓揉，不停搞著衣角。

金仔：

我唔會對你嘅原因有咩批評，你可以放心講。

春心：

我⋯⋯唔係好識講啊。不如⋯⋯你黎試下陪我一齊上堂吖⋯⋯到時你可能就會明。

春心一臉尷尬。
金仔答應。

第三場

時：午

地：街市、大街

人：冬姐、祈福黨x2

冬姐在街市一手拿著東西，一邊㨂餸。
膠袋內有化驗報告。
冬姐聲線大，表情誇張。

冬姐：

老闆今日咩生果新鮮啊？

冬姐看橙。
冬姐走出街市不久，祈福黨上前搭訕。

祈福黨︰

太太，請留步呀太太。

冬姐肩被拍，轉身，望向鏡頭。

第四場

時：早

地：中大路、中大課室

人：金仔、春心、五位大學同學、大學老師

一位同學快速地跑過。
金仔以正常地走，但春心卻滿臉趕急，走在前面，不停看著手錶。

春心：

快啲啦快啲啦！

但金仔只是隨便敷衍一下。
春心終於忍不住，回頭拉著金仔跑，金仔略帶無奈。
課室內已關上燈在播放影片，春心拉著金仔跑到後排空位。

春心（小聲）：

都叫你行快啲，依家遲左啦！

金仔留意到課室內有好些同學都以奇怪的眼神看向春心，然而春心卻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樣。
春心坐好後，立即打開筆記薄（筆記薄內已寫得密密麻麻了）。金仔瞪著春心，但春心沒有理會，只是說了句，便專注上課。

春心：

呢科係大通嘅understanding movie啊！你有興趣就聽啦。

金仔看向四周，然後望向春心。

金仔：

不如你講左個原因先啊？

春心連頭也不轉，只是噓他一下。
金仔無奈，伏下睡著。
休息時間到，開了燈，有人離開課室休息。
金仔聞聲醒來，揉揉眼。

金仔：

肯講未啊？我要留時間去做見證架。

春心還在埋頭寫筆記，金仔不解地問。

金仔：

你都要自殺啦，做咩仲要抄notes呢？

春心停下筆，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邊寫邊說話。

春心：

就算聽日要死，都要做好今日嘅自己。

金仔︰

你會咁諗又點會想自殺啊？

春心看向金仔，無言。

第五場

時：早

地：公園

人：金仔、冬姐（必須與第三場服裝不同）

金仔坐在公園等待。
冬姐（必須與第三場服裝不同）走近金仔。

冬姐：

啊！你係金仔啊？

金仔點頭。
冬姐隨即自來熟，坐在旁邊。

冬姐：

囝啊，你今年幾大呀？

金仔有點疑惑。

金仔：

廿一，做咩啊？

冬姐：

咁後生！我仲以為幫人寫遺書實好老tim。阿姐本身都唔想麻煩你架，不過無法子啦，我唔識字，所以唯有拜託你喇！哈哈哈！係喇，有無女朋友啊？無我介紹個比你啊！

金仔忍不住笑。

金仔：

唔洗喇，多謝你。都係講返正經野喇。冬姐你可唔可以講下你嘅背景啊？

冬姐搥打自己的腰。

冬姐：

我啊？無咩特別喎！咪就係一個住係公屋，打幾份工嘅窮女人囉。

金仔：

咁點解你要死？

冬姐大笑，然後慢慢平靜，看向前方。

第六（A）場

時：午（另一日）

地：中大Common Area

人：金仔、春心

桌上有幾幢書，春心正掁筆疾書，埋頭寫作。
金仔叩叩桌面，春心循聲看了金仔一眼，隨即看回功課。

春心：

做咩啊？我今日要做好份paper啊。

金仔瞪著春心，皺起眉頭，略帶認真地說。

金仔：

死之前，都要做晒功課佢？

春心：

我學生黎咖，喺我未盡晒學生本份之前，我係唔可以想點就點。

春心故作平淡。
兩人沉默。
金仔撓頭無奈。

金仔：

你唔講真話，我好難幫你喎。

春心停下筆，但神情還是不解。

春心：

我唔講真話？

金仔：

或者你自己都察覺唔到，總之，你唔係你自己諗咁樣。

春心一頭霧水，皺起眉頭。

金仔：

決定自殺，但係仲努力讀書，係咁做paper。你唔係咩做好自己，你只不過想揾個理由說服自己，同揾個理由說服我。

春心始終都不明白金仔說什麼，開始有抆。

春心：

你講咩啊？

金仔認真看著春心。

金仔：

對讀書，你已經盡晒力。你唔洗再向我證明你有資格去死。

春心突然抱著金仔，把頭埋在他胸口。
金仔雖然無奈，但沒有將她推開。

金仔︰

我明白你嘅痛苦，你唔係咩天才，只係一直搏命努力嘅凡人。無論咩人都會有覺得攰嘅時候，咩人都會有壓力爆煲嘅一刻。

春心更用力抱緊金仔。

金仔：

係人都會羨慕讀神科嘅狀元，但實際上做天之驕子嘅痛苦，普通人根本唔會明白。

春心（輕微）抬頭。

金仔︰

我仲有一樣野唔明，陪左你上堂兩日，點解唔見你有朋友嘅？

春心放開金仔，又搓手指，娓娓道來。

春心︰

我……我唔敢識朋友……

第六（B）場（回憶片段）

時：過去（中學時期）

地：中學女廁

人：春心、兩位中學同學

春心一邊背著中文默書，一邊走進廁格。

春心：

（口upup背書）

兩名女生走進，然後對著鏡整理頭髮。稍後，她倆開始說春心的壞話。

同學甲：

你知唔知阿心拎到獎學金？

同學乙：

唉，枉我地當佢好姐妹，原來佢當我地係競爭對手。

春心原本正背著書，忽然聽到她們的話，立即發呆收口。

同學甲：

咪係！唔怪得約親佢出街都唔去，咩都唔玩剩係讀書，比著我都考到第一啦。

同學乙：

你話吖，被佢拎到啲錢有乜用吖？佢又唔行街又唔買衫又唔扮靚嘅。有錢都無訂洗啦。

同學甲︰

話唔定人地係到草緊姑婆本呢！

同學乙︰

哈哈哈，好賤啊你。

春心按實口，不讓自己哭出聲。
那個去廁所的女生出了廁所後，她們兩人望向春心的廁格，好像估到春心有可能在裹面，互相一看，立即離開。

第六（C）場

時：早（即緊接回第六（A）場）

地：中大Common Area

人：金仔、春心

春心看著金仔，語氣委屈。

春心：

因為我一直好窮，無閒錢同佢地出街，所以我就諗住讀好啲書，令獎學金當零用錢，咁就可以同佢地去街玩……

我唔明白佢地點解要咁樣諗我……最恐怖嘅係佢地之後仲會笑笑口對住我，由嗰陣開始我就好怕……好怕再去識朋友。

他們四目交投。
金仔苦笑搖頭，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

金仔：

我知道你封遺書要寫咩喇。（站了起身）寫好再聯絡你，我地下次見。

第七場

時：午

地：茶樓

人：金仔、冬姐、點心姐姐

冬姐遞了點心紙給點心姐姐。
冬情表情興奮。

冬姐：

唔該哂你肯幫我！等陣你就食到呢個世界上最好食嘅野咖啦！

金仔有些期待。

金仔：

啊係喎，等我寫完封遺書之後你係要自己抄一次咖。

冬姐愁眉苦臉。

冬姐：

吓？阿姐我唔識字架喎！

金仔：

唔怕，我會寫大隻啲啲字。遺書最緊要嘅就係屬於自己嘅筆跡。

冬姐：

原來係咁架？

冬姐大笑，點心送到。

點心姐姐：

蝦餃到！

冬姐：

唔該晒嘅英姐！

點心姐姐拍拍冬姐的肩。

點心姐姐︰

客咩氣丫！慢慢食！

點心姐姐笑著走開。
金仔看著外貌一般的蝦餃，神情有點失望。
冬姐轉頭一看金仔，立即笑著夾了一個給金仔，他無奈苦笑。

冬姐：

食啦食啦，全世界最好食嘅就係蝦餃喇！

金仔看著碗中蝦餃，然後抬頭。

金仔：

點解你覺得蝦餃係全世界最好食嘅？

冬姐一臉回憶，粗豪之下多了一點柔情。
她看著蒸籠解釋，說話間隱含著遺憾。

冬姐：

因為一個好重要嘅人曾經請過我食，就係咁簡單。

金仔沉默。
冬姐轉換心情，笑著問。

冬姐：

咁你呢？你覺得咩野最好食？

金仔一口吃下蝦餃，指著嘴巴笑說。

金仔：

咪蝦餃囉。

冬姐大笑。

冬姐：

估唔到你咁識氹人開心！

兩人有傾有講。
硬幣不停疊高。
冬姐正在數錢，表情卻慢慢變得尷尬。
經理眼神不耐煩。
冬姐在腰包所有角落找錢。
金仔瞄到冬姐的表情後，打算拿出一百元埋單。

冬姐：

唔得！話左我請咖嘛！

冬姐緊張地阻止。
收錢經理開始有點煩厭。
金仔在銀包拿出二個四放在桌上。

金仔：

我借住二個四比你先，得喇掛？

冬姐：

啊囝唔好意思啊！

金仔：

好小事姐！

冬姐不斷道謝，又不停道歉，但金仔卻顯得沒有所謂。

第八場

時：晚

地：金仔家

人：金仔

電視正開著。
金仔坐在大廳，顯得孤獨空洞。
金仔正在做功課。一會兒，他翻開右手邊的參考書，看了一陣，他又在電腦打字。
最後，他瞄到左邊的空信。
金仔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擱下功課，開始寫遺書。

第九場

時：午

地：觀塘碼頭

人：金仔、冬姐

藍罐曲奇盒打開，裏面大部份是硬幣，有幾束紙幣。

冬姐（笑說）：

今次阿姐實夠錢比架嗽。

金仔遞上一封信。

金仔：

我讀一次比你聽先啦。

冬姐收了信，把它隨手放在身旁。

冬姐：

唔得唔得，比左錢先，廢時好似上次係茶樓咁！

金仔︰

你唔怕我求其寫啲野比你咩？你上個月先比人呃完。

冬姐︰

哈哈。囝呀，一早當全世界人都會呃你，咁做人好辛苦架。

金仔凝望冬姐。
冬姐搖搖罐，發出硬幣碰撞聲。
金仔平淡地看著冬姐，然後伸手去拎錢。

金仔：

多謝晒。

冬姐看到金額後，先是一呆，然後忍不住流淚。她側著臉，大把大把地抺眼淚和鼻涕。然後，她拿起信，開始抄寫。
金仔收下二個四。
金仔低頭斜看了冬姐一下，然後望向前方放空。
一會兒，冬姐抬頭。

冬姐：

係喎囝啊，你可唔可以幫我一樣野。

第十（A）場

時：午（緊接）

地：茶樓

人：金仔、春心

電視新聞報導聲。
酒樓人流不多，金仔坐著，不時看看手中的信封。一會兒，他揮手向姐姐點點心。
春心匆忙來到，表情帶著歉意。

春心：

唔好意思啊遲左！sorry！sorry！

金仔表情不變，默默遞上一封信。
春心略感奇怪，但還是一手接著，同時坐下。
她看著看著，表情由不解到驚訝。
她眼泛淚光，拿起遺書，抬頭口疾疾地道。

春心：

依封係……我媽咪嘅？

金仔點頭。
春心發狂似的衝向金仔，捉著他的衣領。

春心：

我啊媽而家係邊！

金仔：

大學火車站。

春心略有所悟，表情更是難看。

春心：

岩岩跳軌個個 ……. 你……你睇住我媽咪……

金仔不看春心視線，微微點頭。
春心一巴打下去。

春心：

點解！點解你唔阻止佢自殺啊！

她跪了下來痛哭，訓在金仔大腿上。
金仔看向春心，語重心長地說。

金仔：

我唔會阻止客人自殺。但其實冬姐係一個星期之前已經確診未期胃癌，佢寧願將最後嘅小小錢留返比你，都唔想成為你嘅負擔。

春心抬起頭看向金仔，臉如死灰。

第十（B）場

時︰午

地︰大街

人︰冬姐、祈福黨x2、金仔（vo）【＊VO即Voice over】

祈福黨︰

睇你個款似係有絕症喎，畀啲錢我地幫你作個法吖。包保法到病除呀。

冬姐︰

唔……唔使喇……

金仔（vo）︰

對冬姐嚟講，佢自己變成點都無所謂。

冬姐打算離去。

祈福黨︰

留步！你唔作法因住禍及仔女呀，佢會同你有同一個病架。

金仔（vo）︰

但一諗到你會有咩事，佢就無辦法控制自己唔信邪。

冬姐回頭求祈福黨。

冬姐︰

我作法，我作法，要幾多錢？我去攞比你地吖。

三人遠去。

第十（C）場

時：午

地：茶樓

人：金仔、春心、點心姐姐

春心掩著臉。
點心姐姐把蝦餃拿上桌，金仔遞上點心卡。
點心姐姐好奇看著春心。
春心抬頭，看向蝦餃發呆，似是想到了什麼。

點心姐姐：

啊，乜依家興望住蝦餃唔食咩，琴日冬姐又係咁。

春心聽到，眼淚再次湧出。

春心︰

我……我應承過媽咪……

第十一場（回憶片段）

時：過去（春心小時候）

地：大街、茶樓、冬姐家

人：冬姐、春心

春心（vo）︰

媽咪，我請你去食點心吖？

冬姐（vo）︰

請我咁好？你有錢咩？

春心（vo）︰

我考第一拎到獎學金呀！

冬姐（vo）︰

咁叻女！

春心（vo）︰

我應承你，我會讀好啲書，考埋上大學讀醫，搵好多好多錢！

冬姐邊緩慢地行，邊看著成績表，表情開心。
春心本來在前方，但嫌冬姐走得慢，回頭帶著冬姐走。
冬姐指著成績表，開心地問春心這些科是什麼科
春心夾點心給冬姐吃，然後滿臉興奮地叫冬姐快一點吃。
冬姐開心地大笑，然後吃下蝦餃。
春心一直看著冬姐，就好像是自己吃一樣，頭不斷伸向冬姐。
二人甜密回憶。
跳車前的畫面。

（VO）冬姐：

心妹，自從你考上大學之後，我地已經兩年無見喇。雖然你有打電話返嚟報平安，但始終見唔到你真人，真係好掛住你。其實阿媽一直對嗰日嘅事耿耿於懷，好想同你講句對唔住，搞到你無哂啲朋友，仲令你連去識新朋友嘅勇氣都無埋。

你爸爸早死，我地屋企又窮，阿媽就剩係識叫你洗少啲，希望自己捱得辛苦啲，可以草多個錢，留比你日後用。哈哈，可惜你阿媽我太蠢，啲錢被人呃左lu。做左咁多年，都係得個吉。有時我會諗，如果當年每個月比多啲零用錢你，等你可以同班朋友出下街，或者成個結局就會唔同，你亦唔使一直咁孤獨。

我知道你仲好嬲我，所以阿媽都唔敢搵你喇。你阿媽我係一個成世行衰運嘅女人，老公又早死，又累到個女無朋友，連儲落嚟嘅錢都被人呃埋，真係唔知講乜好喇。但你知唔知，我依種人都試過行好運？你估下邊日？生你嗰日啊，傻妹。

對唔住呀，希望你可以原諒依個咁無用嘅阿媽啦。阿媽知你仲未敢識朋友，咁吖，你試下唔好假定個個都會害你，踏出第一步先吖，話唔定會有意料之外嘅收獲架。

希望你快啲識到新朋友，努力生活落去。

永別喇。

第十二場

時：晚

地：天台

人：金仔

生了一把火。
金仔半蹲在旁，表情淡然看著火光，手上正拿著兩封信。
手機訊息聲響起。
金仔一開機，便收到春心傳來和朋友的合照。金仔一笑，播放錄音。

春心：

金仔呀，我諗我唔洗要封遺書啦。（過了一會兒）多謝你。

金仔燒信。
金仔看向街外。
金仔收到手機訊息。
「豪」說：「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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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附上最終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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